我覺得韓國人任何事都總有一些自鳴得意之處。不光是因為科技領域成就卓越,在介紹民族文化的時候,常有一種顧盼自豪的優越感。當然這是應該的,但過度認為韓國人的所有傳統都是獨有文化,貌似會侷限了放眼世界的姿態。
就拿食物來說。
我剛來的時候,接觸的絕大部份韓國人都會不經意地怕我不敢吃辣。他們對馬來西亞一知半解,不知道我們之中的多數人也無辣不歡。我不至於特別喜歡某種味道,但在吃的方面,倒是一直都很習慣韓國食物。
後來應酬和聚餐的機會多了,多喝幾杯燒酒後第二天會跟韓國同事一起吃點辛辣的濃湯來「解酲」,也就是消除酒病的意思。這類濃湯有好幾種,有用白菜乾煮的,有用豬腔骨熬的,有用黃太魚燉的,都可以促進新陳代謝,酣暢淋漓。
而其中我個人最喜歡點用牛肚和牛血去煮的解酲湯。
韓國同事往往會驚嘆我懂得吃「血」。
小時候,父親經營的咖啡店樓上是一家老姨理髮廳。老闆娘常在我們店裡吃鴨肉粿條湯,會多要鴨血。她說,剪頭髮的人每天站在客戶的背面,鼻孔常會沾上小髮碎。多吃血製品,就可以幫助身體把這些外來物給排除掉。
後來出社會工作,常被人問及我信奉的宗教。儘管我不去教堂做禮拜,但因為受姑姑的影響,凡遇到難題會直呼上帝之名,所以就常對外說我信耶穌,只是很不虔誠。
某天發現熟讀聖經的基督教徒原來不吃血。上面說到上帝和諾亞訂立了盟約,祂再也不會用洪水毀滅世界,人類在地上繁衍可以食用動物,但只能茹其肉,不飲其血,因為血代表著生命的延續。
我那段時間還當真認為自己應該對宗教肘行膝步,忠於聖經的教誨才能成為一個完人,所以開始把鴨血從粿條湯中挑出來。但這些小動作只是很表面的偽虔誠,因此這種欺騙自己的行為只維持了一年左右便不了了之了。
我對嘖嘖稱奇的同事說,很多國家的民族都有食用動物血的傳統,沒有甚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問我英文怎麼叫,我倒沒有仔細想過,說 blood 就會誤解成原來液體的狀態。網上說 blood curd 或 blood jelly 都通用,還挺精闢的。
有個來自義大利中南部鄉鎮的朋友在韓國人面前啜啃血塊的時候也被驚嘆了一下。但像他一樣的巴斯利卡塔 (Basilicata) 人就會吃豬血巧克力糊 (Sanguinaccio Dolce) 長大,是一種厚味濃郁的甜點。據說,幾乎每個歐洲國家都有一兩種用血製成的食品,「血料理」根本不是甚麼值得大驚小怪的飲食習慣。
《朝鮮無雙新式料理製法》是上個世紀 30 年代出版的料理名書,韓半島的人很早就會用豬血混在肉碎裡面製作食物。
只是我接觸的大部份韓國人覺得吃動物的肉也算了,還把牠們的血塊凝固成豆腐狀盛上飯桌,或多或少是種野蠻原始的產物,所以偶爾看到外國人也吃得津津有味,就會感到訝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