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晚上剩我自己一個留在部門裡面加班。 隔壁行政部有個短期員工小崔拿著一份履歷過來，問能不能花我一點時間。她下個禮拜要參加一家超大企業的面試，將來會管理打印機產品的業務。因為對方是新加坡人，必須用英語應對，全公司只有我一人能幫到她這點，希望我能指引一下。
我第一次面試已經是快 20 年前的事。
那份工作還不是我憑自己的本事找到的。當時我教一個全家從紐西蘭回流檳城的男生，他父母挺喜歡我，而且知道我需要一份能賺錢的正職，就把我推薦了給在 Dell 服務市場部 (Services Marketing) 的朋友。我 1995 年擁有第一部個人電腦，到了 1999 年卻都還連 Dell 是甚麼東西都沒搞清楚。
How do you impress me ?
這是我一走入會議室，劈頭蓋臉迎來的第一個問題。所有來應聘的自然都要給面試官留下印象，但我當時完全是菜鳥，手騰腳震地說：我還沒有甚麼工作經驗，沒有唸過大學，而且還不知道這個部門具體做些甚麼，都敢厚臉皮來面試了，恐怕會給先生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可能沒有料到我把自己所有的短處都傾筐倒庋說出來，乾笑。
對方覺得我沒有殺傷力，倒有一股傻勁。那份工作也從此成了我人生的第一個轉捩點。
後來我自己當上了主管，開始展開面試其他人的生涯。我見過一個長得很甜美，說話很醒目的女生，整 16 年後我們還保持著聯絡。我當時問她有甚麼夢想。她愣了兩秒，然後神氣篤定地說：我要當一名歌手。那你投錯履歷了吧，為甚麼來 Dell 呢？她不假思索地說：因為當歌手還未必能賺錢，我需要先養活自己，才能談夢想。
因為競爭非常激烈，想要擠入三星 (Samsung)、樂金 (LG) 這類龐然大物的人數以萬計。韓國人面試本土大企業，不止要通過幾輪篩選，還要經過筆試。我跟小崔說，只能給她分享一些個人的經驗，而且未必是真理，至於跟工作範疇有關的部份就得她自己去摸索了。
小崔是個典型抱令守律的韓國人，在求職的程序上只會按固定模式依樣畫葫蘆，不太敢變通。年過 30 了總算遇到一個跳槽到大公司的機會，就準備從此捐軀奉獻了，根本沒有夢想。是要在兩年之內成為部長？還是帶領銷售團隊突破公司的營業額？這些叫理想，不叫夢想。
我是個在工作上追求創意和崇尚革新的人，無法和過於墨守成規的人共事。沒有夢想，等於人生沒有了目標。一生為他人庸碌頻撲，不光是個悲劇，在每日的業務上也難以前進。我兜了好幾圈，她說不出夢想，我便問她有甚麼興趣愛好。她喜歡插花和繪畫。那，和出彩呈美的打印機不是正好對上了嗎？
把興趣變成工作的人最終可能把自己給逼急，但是把工作當興趣來經營的人懂得在績效和壓力之中尋找樂子。問我那位姑娘最後當上歌手了嗎？沒有，她還在我之前的公司，倒是常去 KTV 唱歌消遣，工作生涯很快樂。
